在《红楼十二钗评传》中,曹立波老师讲解了金陵十二钗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探春、史湘云、妙玉等等。这次聊文学经过重新整理,为您介绍红楼梦人物贾宝玉,本人物介绍系列内容包括贾宝玉身份、容貌、情感及贾宝玉结局,让您对他有一个由表及里的全面了解,为什么贾宝玉的才华在红楼梦书中始终存在两种声音?
贾宝玉的才华
《红楼梦》冲,作者对女儿们的才,无论是诗才、口才,还是理家之才、女红之才,都是带着欣赏的眼光去描绘的。而对贾宝玉的才,则难下定论。因为对这个人物的褒贬,书中始终存在两种声音。一种是当时人的世俗标准,另一种是作者的理想标准。两种视点下的宝玉,表现出“草莽”“愚顽”和风流潇洒两种截然不同的审美效果。
首先看时人的标准。在世俗人的眼光中,贾宝玉不是一个正经的男孩。用其母王夫人的话来说,宝玉“是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他正经书不读,正经人不交,正经事不做。第三十二回贾宝玉和史湘云的对话,集中地反映了这三方面的问题。贾雨村来访,贾政派人来叫贾宝玉出去会见,宝玉“心中好不自在”。小说写道:
宝玉道:“那里是老爷,都是他自己要请我去见的。”湘云笑道:“主雅客来勤,自然你有些警他的好处,他才只要会你。”宝玉道:“罢,罢,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湘云笑道:“还是这个情性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宝玉听了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里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史湘云不愧从小和贾宝玉在一起,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了解,但是不理解。她站在时人的世俗立场上,说“主雅客来勤”,宝玉则反驳她:“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宝玉口与心恰好相反,他认为史湘云的观点才是真正“俗”的。湘云劝说宝玉的一大段话告诉读者三方面的信息:
第一,在读书方面,他不读时人所谓的正经书。因为宝玉“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时人追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宝玉却“愚顽怕读文章”。宝玉怕读的并非是全部文章,而是八股取士的书。第七十三回写宝玉听说父亲要考问他的读书情况,想到四书五经都是一知半解,急忙连夜抱佛脚:
如今打算打算,肚子内现可背诵的,不过只有“学”“庸”“二论”是带注背得出的。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夹生的,若凭空提一句,断不能接背的;至“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算起“五经”来,因近来作诗,常把《诗经》读些,虽不甚精阐,还可塞责。别的虽不记得,素日贾政也幸未吩咐过读的,纵不知,也还不妨。至于古文,这是那儿年所读过的几篇,连“左传”“国策”“公羊”“谷梁”汉唐等文,不过几十篇,这几年竟未曾温得半篇片语,虽闲时也曾遍阅,不过一时之兴,随看随忘,未下苦工夫,如何记得。这是断难塞责的。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恶此道,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
贾宝玉即使被逼无奈背诵了一些考举人进士的必读书,但他的态度很明确,即“平素深恶此道”。《西厢记》在当时属于禁书,他在偷看的时候,谎称是“《中庸》《大学》”。贾宝玉明知什么书是应该看的,然而生性叛逆的他偏偏看自己愿意看的。
第二,在交友方面,他不愿结交时人所谓的正经人,尤其是为官做宰的人。史湘云劝他去见贾雨村,“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他十分反感,把此类话视为“混账话”。第三十三回写宝玉挨打,小说的回目是“手足耽耽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小动唇舌的是贾环,他把金钏跳井的事告诉了贾政,还说是宝玉调戏所致。贾政打宝玉,金钏之死是一个导火索,说明他正经事不做。但回目中还写了“不肖种种”,这才是宝玉“大承笞挞”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更重要的缘由。宝玉挨打,除了贾环告状,还有一个人告状,即忠顺府的长史官来向贾府讨要“一个做小旦的琪官”,贾政由此知道“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在这一回的开头,还曾写道“方才雨村来了”,宝玉的样子是“垂头丧气”的,“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仍是葳葳蕤蕤”。可见,宝玉挨打,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不与父亲所认为的正经人打交道,对“为官做宰的”贾雨村不理不睬,反而与戏子蒋玉菡私赠汗巾子。再有就是贾宝玉在官宦们面前缺乏“挥洒的谈吐”,不见抖擞的精神,也令贾政大失所望。这构成了“不肖种种”的多重内涵。
第三,在做事方面,他不愿做时人所谓的正经事。“宝玉性格异常,其淘气憨顽自是出于众小儿之外,更有几件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儿。
近来仗着祖母溺爱,父母亦不能十分严紧拘管,更觉放荡弛纵,任性恣情,最不喜务正。”(第十九回)史湘云说他“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指责、不满的意味已经很浓了。一向对女孩“作小服低”的宝玉,此时毫无怜香惜玉的柔情,很不客气地对湘云说:“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为了给湘云挽回面子,袭人忙道:“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可见,宝玉对此类劝教都是毫不留情的。
贾宝玉不做正经事,偏偏又是个“无事忙”。第十九回袭人曾借“赎身之论”规劝宝玉,告诉他如果改了“两三件”毛病,“就是你真心留我了”。
一是不许再说化灰、化烟;二是“再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更要紧的一件是“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针对这三点意见,宝玉欣然接受:“都改,都改。再有什么,快说。”袭人说:“再也没有了。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情的就是了。你若果都依了,便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宝玉嘴上答应得乖,内心却很顽固。就在第二十一回,他依然去用史湘云的洗脸水,“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拍'的一下,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实际上,贾宝玉一刻也没有停止“任意任情”。
其次看作者的标准。在作者的心中,贾宝玉是一个天资聪慧的男孩,有着不同于流俗的见识。第五回作者曾借警幻仙姑的视角评价宝玉“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宝玉独树一帜的“女儿论”化水为女儿,对传统的水意象无疑是一种开拓。宝玉断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本身就有别于男女同为泥塑、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部分的传统观念。从物质构成上将男女分开,使千百年来女人是男人附属物的观念焕然一新。能证明不同,就在于肯定了不同双方存在的意义。
历史上,女人只有劳作之义务而无思辨之权利。间或有些巾帼精英的出现,也都因为她们身上有阳刚之气,如“双免傍地走”,让世人难辨雌雄,才能被社会认可。其实社会所接受的是男性化了的女性灵性,而不是独立的女性人格。这一点贾宝玉识别得很清楚,所以他为薛宝钗身上的“国贼禄鬼”气污染了“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儿”而叹息。透过宝玉的女儿即水的观点,细究水的无色无味无形的性质,我们能够领悟宝玉对女性态度的基本原则——无论肉体、灵魂哪方面沾了男人气,他都排斥。肉体上沾了男人浊臭气的自然被他的女儿国拒之门外;灵魂上贾宝玉的要求较前者更为严格。大观园的女性中,贾宝玉因其体态色貌而发呆的比比皆是,薛宝钗更在其中,只有林黛玉例外。从薛宝钗、史湘云到袭人,都曾说过劝贾宝玉读书入仕的“混账话”,唯独“林妹妹不说这样混账话”,所谓“混账话”就是在灵魂上沾了男人气的。所以,从水意象的严格意义上讲,大观园女儿国中只有林黛玉“清如水”,故而贾宝玉把她视为知己。
贾宝玉读《西厢记》的场景,作者的描写饱含欣赏之情。第二十三回写“西厢记妙词通戏语”:那一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玩。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满身满书满地皆是。宝玉要抖将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
“落红成阵”既是《西厢记》中的文字,也是贾宝玉眼前的景物,艺术与生活水乳交融。接着林黛玉出现了:
黛玉道:“什么书?”宝玉见问,慌的藏之不迭,便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儿给我瞧,好多着呢。”宝玉道:“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林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
贾宝玉不喜欢读的是《中庸》《大学》,珍爱的是《西厢记》,他认为:“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形象地描述了这部书的艺术感染力。林黛玉读后的感觉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点:“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正所谓馀音绕梁,不绝如缕。
贾宝玉有不同于纨绔的儒雅。他并非不学无术的人,从小“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大观园题咏,他出口成章,高雅脱俗。作者在小说中借助形象和细节,描绘了宝玉的种种愚顽和不肖、种种痴心和无奈。然而,又担心读者误会宝玉,于是又塑造了薛蟠这样一位出身相似,却个性迥异的纨绔子弟,以其粗俗的丑态,衬托贾宝玉带给人的脱俗美感。
贾宝玉的字写得很好,连林黛玉都想求他的墨宝。小说第八回写:“一时黛玉来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那一个好?'黛玉仰头看里间门斗上,新贴了三个字,写着‘绛云轩’。黛玉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们好了?明儿也与我写一个匾。’宝玉嘻嘻地笑道:‘又哄我呢。”
贾宝玉的对联题得很好,贾政的清客们“都忙迎合,赞宝玉才情不凡”。小说第十七、十八回写:“前日贾政闻塾师背后赞宝玉偏才尽有,贾政未信,适巧遇园已落成,令其题撰,聊一试其情思之清浊。其所拟之匾联虽非妙句,在幼童为之,亦或可取。即另使名公大笔为之,固不费难,然想来倒不如这本家风味有趣。更使贾妃见之,知系其爱弟所为,亦或不负其素日切望之意。因有这段原委,故此竟用了宝玉所题之联额。”
贾宝玉的诗词曲赋,也值得称道。如《四时即事》诗,是宝玉刚进大观园所写的一组清新的四季歌。第二十三回写:“因这几首诗,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作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再有一等轻浮子弟,爱上那风骚妖艳之句,也写在扇头壁上,不时吟哦赏赞。因此竟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的。宝玉亦发得了意,镇日家作这些外务。”由此可见,贾宝玉这位“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还是小有才名的。此外宝玉的《咏白海棠》,虽非佳篇,但不乏佳句,如“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借花写人,道出了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冰心玉骨。再如他的长篇诔文《芙蓉女儿诔》,采用了楚辞骚体的形式,内容上也体现出“诔缠绵而凄怆”(晋代陆机《文赋》)的特点,堪称《红楼梦》中的《离骚》。
需要解释的是,宝玉在大观园诗社的同题吟咏中,为何每每“压尾”“落第”,甚至交“白卷子”呢?宝玉“压尾”在第三十七回咏白海棠时,书中写:
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探春道:“这评的有理,萧湘妃子当居第二。”李纨道:“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宝玉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的最公。”又笑道:“只是蘅潇二首还要斟酌。”
贾宝玉自己落后毫无怨言,但对林黛玉位居第二却不愿接受。他请求大家对“蘅潇二首还要斟酌”,意在为黛玉讨回第一的名次。宝玉“落第”在第三十八回咏菊时,宝、黛、钗、探春、湘云共写了十二首咏菊诗,怡红公子名下有《访菊》和《种菊》两首,书中写李纨的评判是黛玉的三首位列前三,“宝玉听说,喜的拍手叫‘极是,极公道。’”然后很淡定地主动服输,笑道:“我又落第。”他不认为自己的诗不好,只恨敌不上黛玉《咏菊》中的“口齿噙香对月吟”。宝玉另一次“落第”在第五十回“芦雪广争联即景诗”中,李纨笑道:“宝玉又落了第了。”宝玉笑道:“我原不会联句,只好担待我罢。”李纨笑道:“今日必罚你。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众人都道这罚得又雅又有趣。宝玉欣然从命,回来遵命还写了一首七律诗。只是他提出了一个请求,不希望限韵。书中写:“宝玉道:‘姐姐妹妹们,让我自己用韵罢,别限韵了。'众人都说:‘随你作去罢。”于是,他一挥而就写成了《访妙玉乞红梅》。宝玉交“白卷子”在第七十回填写《咏絮词》时,大家拈阉,宝玉拈得了《蝶恋花》。书中写“宝玉虽作了些,只是自己嫌不好,又都抹了,要另作,回头看香,已将烬了。”限时已到,宝玉自己交了白卷,但见探春只写了半首《南柯子》,他提笔续道:“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结果众人夸好。
贾宝玉在诗社活动中,很有绅士风度,对自己的落后并不在意,但愿意林妹妹夺冠,愿意帮探春补写,还愿意与妙玉打交道。这些行为可以说是贾宝玉“女儿论”的集中体现,而在水做的骨肉中,他尤其偏爱几位聪明清秀而又高雅脱俗的女子。此外,贾宝玉在限定时间、限定文题、限定诗韵的创作中,即使是诗词等他喜欢的文体,也难出佳作。这反映出贾宝玉不愿受拘束,只适于自由发挥型的创作。所以,让宝玉在诗社同题吟咏中甘居人后,其实出于作者构思上的精心安排。
从上述写字、对联、作诗等方面的种种创作才能可见,贾宝玉并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贾宝玉的祖上,宁、荣二公(第五十三回曾写有“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创下的贾家基业,素有“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之称,足见其显贵。宝玉是荣国公之后,而且,小说中强调,在荣国公的众子孙中,宝玉是最像他爷爷的人。第二十九回写贾母一行人去清虚观打醮,即请道士设坛念经做法事。作者借当日荣国公的替身张道士之口,描述了宝玉与国公相像这一细节:
张道士道:“前日我在好几处看见哥儿写的字,作的诗,都好的了不得,怎么老爷还抱怨说哥儿不大喜欢念书呢?依小道看来,也就罢了。”又叹道:“我看见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说着两眼流下泪来。贾母听说,也由不得满脸泪痕,说道:“正是呢,我养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像他爷爷。”
贾宝玉有着高贵的出身和美好的资质,而且承载了家族的期望。然而偏是这个众人期望最高的贾府未来继承者,却“古今不肖无双”,“于国于家无望”,《红楼梦》第二回写了贾府的盛况,也强调了它面临的危机:“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在这关系着贾家存亡的两件大事中,最为重要的是后继乏人。能持家、继业的子孙自然要被祖辈刮目相看了。宝玉“像他爷爷”,起码在外表上与那些不肖子孙不同,因而得到贾母加倍的宠爱。可是宝玉并不看重与生俱来的荣耀,他的言行屡次令家长们失望。“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说到底,宝玉不过是个“行为偏僻性乖张”的“混世魔王”。
曹雪芹口口声声称贾宝玉“纨绔”“膏粱”,实际上是正话反说。在贾府,若论“无能”“不肖”,书中还有更粗俗的“呆霸王”薛蟠可作宝玉的陪衬。小说第二十六回写了呆霸王薛蟠闹出的一个白字笑话:“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众人说薛蟠在字形上花了眼,是给他留面子,谁知这位呆霸王又补了一句:“谁知他‘糖银’‘果银’的。”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跃然纸上。薛蟠的无知无识,以及流氓成性等表现反衬了贾宝玉的风流儒雅。此外,《红楼梦》还有更妙的一笔。“薛蟠起初之心,原不欲在贾宅居住者,但恐姨夫管约拘禁,料必不自在的;……谁知自从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纨绔气习者,莫不喜与他往来,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第四回)。表面看来,宝玉不仅“天下无能第一”,而且“古今不肖无双”,既无能又不肖,堪称无可救药的顽石。实质上,他的无能是无为,他的不肖是不俗。不肖的本意是不像,除不肖子孙之意外,在小说中还有与众不同的意味。作者以薛蟠的近墨者黑写出贾府子侄们的大不肖,就此,宝玉的不肖便显得有一定思想深度了。
然而,宝玉如此清雅脱俗,他的父亲为什么对他那么不满呢?甚至训斥他:“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顽你的去是正理。仔细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第九回)贾宝玉所感兴趣的是无拘无束、独抒性灵的诗词曲赋,这与明清两代科举所要求的内容是背道而驰的,只能算是杂学、偏才,与举业无关。《儒林外史》中,写当时只看重四书五经、时文八股,所以在清朝科举考场上考官周进的眼里,满腹诗才的魏好古不如文字不通的范进。而贾宝玉将所有与仕途经济相关的事一概斥责为“混账”,自然也为封建卫道士们视作“异类”而大加贬斥。其实,贾宝玉有点生不逢时,要是在唐朝,他或许会像王维(开元九年进士,20岁)、白居易(贞元十六年进士,29岁)一样通过好诗而一举成名。而在贾宝玉所处的时代,不会时文八股之类“文章”的人,与薛蟠那样的白字先生是一样为仕途和时人所蔑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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