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迷朋友们,大家好!前面,曹立波老师在《红楼十二钗评传》中为我们讲解了红楼梦人物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探春宝钗、贾元春、贾探春,让我们对她们有了一个深刻的理解,接下来曹老师将会为大家介绍红楼梦人物史湘云之情、湘云之才和湘云结局,通过大量的事例与详细的分析,让我们对金陵十二钗第五位史湘云由表及里将有一个更加清晰而完整的人物形象的理解及审美鉴赏。
湘云之情
由于父母早亡,自幼寄居叔父之家,缺乏家庭关爱,所以湘云的情感世界,主要体现在性情、爱情和友情三个方面。提及性情,首要便是她不同于其他金钗的爽朗英豪、豁达乐观;所谓爱情,主要体现在她与宝玉的两小无猜、志趣相投上;至于友情,则集中反映在她对宝钗的感激敬重以及对黛玉的惺惺相惜上。
第一,性情。
《红楼梦》中,曹雪芹在塑造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形象时,似乎分别融人了儒家和道家的因素。宝钗的形象,端庄儒雅,是一位圣人般的女子,黛玉则道骨仙风,是一位仙人般的女子,即“绛珠仙子”。史湘云的形象则体现了儒道兼综的玄学思想,曹雪芹借这一人物塑造的是一位风流名士的形象。
心直口快,豪爽潇洒。《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宝钗生日宴上,众人看到一位小旦长得像黛玉,但都不敢说,只有史湘云毫无顾忌地说黛玉像那个戏子: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与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心里也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史湘云接着笑道:“倒像林妹妹(程本作“林姐姐”)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不错。一时散了。
庚辰本在“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一句的正文之下,有双行小字夹批:“口直心快,无有不可说之事。”湘云心直口快,宝玉多心生事。但宝玉的一个眼色,貌似为湘云,实则为黛玉,由此把他和湘云的距离拉远了。
爱穿男装,英豪宽宏。史湘云豪爽的性格与其外在的喜好有关系。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中,“史大姑娘来了”一节写道:
一时果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来。……宝钗一旁笑道:“姨娘不知道,他穿衣裳还更爱穿别人的衣裳。可记得旧年三四月里,他在这里住着,把宝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额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他站在那椅子后边,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送了眼。'他只是笑,也不过去。后来大家撑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说‘倒扮上男人好看了'。”林黛玉道:“这算什么。惟有前年正月里接了他来,住了没两日就下起雪来,老太大和舅母那日想是才拜了影回来,老太大的一个新新的大红猩猩毡斗篷放在那里,谁知眼错不见他就披了,又大又长,他就拿了个汗巾子拦腰系上,和丫头们在后院子扑雪人儿去,一跤栽到沟跟前,弄了一身泥水。”说着,大家想着前情,都笑了。
湘云爱男装,宝钗和黛玉的两段回忆都是有力而且有趣的证据。在《红楼梦》中探春有“期男”的想法,希望自己能像男人一样出去有所作为。湘云在装束上不爱红装爱男装,而且,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她“倒扮上男人好看了”。
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中写了史湘云的冬装。从外到里,透着英俊豪放的气质。“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这是外边的打扮。湘云又让大家欣赏里边:“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接着通过众人的视角写道:
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很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于是,众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也许这“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装束,能让一个“脂粉香娃”更加挥洒自如地去“割腥啖膻”。行动是无声的语言,她的志向虽不像探春那样直露,但也可见一斑。《红楼梦曲》中写她“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装束上不让须眉正说明了这一点。
醉眠花裀,名士风流。湘云醉眠芍药裀的场景,有贵妃醉酒的美貌,更有刘伶醉酒的魏晋风度。这位脂粉香娃,堪称女中刘伶。作为水做的骨肉,史湘云的表现形式是酒。《红楼梦》中作者情意的载体,是小说中的“绛洞花主”宝玉,而志趣的载体,则是追求“是真名士自风流”的史湘云。我们先看“芍药相”的外部背景,本身就蕴含了名士风采。“裀”,是垫褥。“芍药裀”,就是以芍药的落花当坐垫。《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学士许慎选,放旷不拘小节,多与亲友结宴于花圃中,未尝具帷幄,设坐具,使童仆辈聚落花铺于坐下。慎选日:“吾自有花裀,何消坐具?”坐在芍药花堆成的褥垫上畅饮足见其名士风采了,更何况《红楼梦》让一红粉女郎醉眠其上。山石僻处、芍药花飞、红香散乱、蜂蝶闹穰的景象,衬托出湘云酣醉的神态。与葬花的黛玉、扑蝶的宝钗相比,面对花落蝶飞而不牵动春恨秋忧的人,的确更多了一层智慧与逍遥。嘉庆年间的东观阁本批语在赞叹“天仙幻境”的同时,也指出湘云“实在豪爽,闺阁中另是一流。”此回写湘云醉眠,意在表现她的竹林名士风采。
史湘云身上的魏晋风度,早有清人评述。嘉庆年间二知道人在《红楼梦说梦》中就曾指出:“史湘云纯是晋人风味。”醉眠芍药裀最能代表史湘云的名士风采,尚兼醉境中还说着酒令:“泉香而酒冽”“直饮到梅梢月上”,联系她那“是真名士自风流”的豪言,自然更能让人联想到魏晋风度,联想到以醉酒著称的阮籍。潇洒的魏晋风度很大一部分成就于酒意醉态。阮籍的深度在于痛苦追求、“穷途而哭”之后,踩出了一条新路一既不完全出世,又不彻底入世,他把儒道兼综的玄学思想溶在酒里,人境与虚无之境的矛盾完全靠酒来调和。这也是史湘云醉态背后魏晋风度的深刻意蕴。
第二,爱情。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要表达的爱情理想是:两小无猜、两容相悦、两心相知。湘云在两小无猜方面无疑较宝黛更占优势。尽管湘云“从未将儿女私情略紫心上”,但挂在嘴边的“爱哥哥”却在无情有意间耐人寻味。
史湘云来贾府,小说没有特意安排她初来乍到的场景。也许正因为她是贾府的常客,所以直到大观园建成她才出现,也没给她分配居所,而是住在黛玉处。但是她和宝玉的关系却十分密切,作者对此并无专门交代,只是到了二十一回才补叙了宝玉和湘云儿时两小无猜的情景:
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宝玉复又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紫鹃、雪雁进来伏侍梳洗。湘云洗了面,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趁势洗了就完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宝玉也不理,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完毕,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妹妹,替我梳上头罢。”湘云道:“这可不能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宝玉)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拍”的一下,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
从宝玉的“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到湘云和她的丫鬟翠缕都用“多早晚才改”来指责宝玉的老毛病,读者不难想见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从洗脸、梳头、吃胭脂等细节的补叙可见,宝玉和湘云从前是相当熟悉的。
而且,湘云与宝玉的感情绝不仅仅建立在两小无猜的基础之上,否则,同样与宝玉一起长大的黛玉不会对湘云有如此多的妒意,更重要的是二人志趣相投,这给黛玉带来了更深的危机感。
第四十九回在“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背景下,作者描绘了“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场景:
史湘云便悄和宝玉计较道:“有新鲜鹿肉,不如咱们要一块,自己拿了园里弄着,又顽又吃。”宝玉听了,巴不得一声儿,便真和凤姐要了一块,命婆子送入园去。
“巴不得一声儿”,可见湘云道出了宝玉的心思,若非志趣相投,怎能一拍即合?从黛玉的话中,读者也可看出这点来:
一时大家散后,进园齐往芦雪广来,听李纨出题限韵,独不见湘云宝玉二人。黛玉道:“他两个再到不了一处,若到一处,生出多少故事来。这会子一定算计那块鹿肉去了。”正说着,只见李婶也走来看热闹,因问李纨道:“怎么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干净清秀,又不少吃的,他两个在那里商议着要吃生肉呢,说的有来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众人听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两个来。”黛玉笑道:“这可是云丫头闹的,我的卦再不错。”
这段话很重要。从黛玉“他两个再到不了一处,若到二处,生出多少故事来”的评论可知,黛玉对宝玉和湘云的志趣相投是了解的。第三十二回,黛玉曾讽刺宝玉道:“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而此时作者通过李婶这一外来客人的陌生化视角,把宝玉和湘云描述成“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可以说是又一次触动了黛玉的敏感神经。黛玉的心中、口中见证着宝玉和洲云之间的默契。
第三,友情。
十二正钗中,数湘云身世最为孤苦,但性格却最为豁达,最平易近人。她心中毫无尊卑贵贱之分,这使她得到贾府上下的喜爱,甚至与大观园中的丫鬟也相处颇善。这一点,从她感念袭人往日服侍她的旧情,特地给袭人带去“绛纹石的戒指”可见一斑。因为她的单纯善良,乐观真诚,使她从来不会嫉妒他人的富贵阔气,不会对过往的小事斤斤计较,也使得城府颇深的宝钗对她爱护有加,孤标傲世的黛玉愿意同她推心置腹。
前面说过,史湘云来贾府,小说没有特意安排她初进贾府的场景,直到大观园建成她才出现,并且也没给她分配居所,只是住在黛玉处。虽然与黛玉一处住着,她却喜欢宝钗的为人,以至后来索性要求住到宝钗那里。1987年版的电视剧《红楼梦》安排她来了就要求住在宝姐姐那里。第二十二回写道:
且说史湘云住了两日,因要回去。贾母因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史湘云听了,只得住下。又一面遣人回去,将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取来,为宝钗生辰之仪。
读者从她做客时还要派人取来“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而且是用作“为宝钗生辰之仪”,可见这位贵族小姐日常生活的勤劳,以及对宝钗生日的重视。
她对宝钗回护有加,从不指责宝姐姐。例如第二十回她对黛玉挑衅:“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黛玉冷笑着回答:“我那里敢挑她呢。”即使她看到宝钗的可笑之处,也不声张。如第三十六回,黛玉指引湘云看宝钗为宝玉的肚兜绣花,湘云虽也觉可笑,却极力为宝钗解围:
宝钗只顾看着活计,便不留心,一蹲身,刚刚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见那活计实在可爱,不由的拿起针来,替他代刺。……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儿,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握着嘴不敢笑出来,招手儿叫湘云。湘云一见他这般景况,只当有什么新闻,忙也来一看,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素日待他厚道,便忙掩住口。知道林黛玉不让人,怕他言语之中取笑,便忙拉过他来道:“走罢。我想起袭人来,他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想必去了,咱们那里找他去。”
的确,正如湘云所想,“宝钗素日待他厚道”。小说第三十七回作完海棠诗,要起海棠社,湘云道:“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众人同意。她是性之所至,却忘记自己囊中羞涩。尴尬之时,宝钗慷慨解囊,帮她做东办了丰盛而热闹的螃蟹宴。宝钗的体谅、关心和慷慨,让湘云深深感激。“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周到。”更把宝钗当亲姐姐看,“我若不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看,上回那些家常话烦难事也不肯尽情告诉你了”。湘云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她有着不同于其他金钗的爽朗与豁达,她不会因为曾经的小小不快而耿耿于怀,更不会因为一时的口角而心存芥蒂,她似乎生来便是一个“乐天派”,能够让对她心存敌意的黛玉放下“包袱”,同她推心置腹、惺惺相惜。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围绕怡红公子宝玉的寿辰,叙写了大观园中众女子与宝玉共度寿宴的欢乐场景,并详细描述了“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细节。史湘云醉卧花丛,头枕花瓣,睡在石凳子上。众人推她笑她,并用“醒酒石”和“酸汤”帮她解酒,独黛玉对这一细节深有感触。到了第六十三回行酒令时,湘云抽的花签上写着“只恐夜深花睡去”:
黛玉笑道:“‘夜深’两个字,改‘石凉’两个字。”众人便知他趣白日间湘云醉卧的事,都笑了。湘云笑着指那自行船与黛玉看,又说“快坐上那船家去罢,别多话了。”
这段叙述妙在一连串的照应。先借黛玉之口,照应前一回的湘云醉酒;又借湘云之口照应前数回即第五十七回的“慧紫鹃情辞试忙玉”。那一回紫鹃说黛玉“要回苏州去”,一句顽话引发了宝玉的呆病根:
正说着,人回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都来瞧哥儿来了。贾母道:“难为他们想着,叫他们来瞧瞧。”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出去罢!”……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贾母忙命拿下来。袭人忙拿下来,宝玉伸手要,袭人递过,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
第六十三回的酒令虽然是游戏,却通过照应之笔,交代了前几回丰富的情感积淀。作者写事后只有黛玉还记得“石凉”,体谅湘云酣醉的情景下潜在的凄凉;也只有湘云还记着宝玉痴呆的诳语中对黛玉的痴情。
贵族出身但又经济拮据,同为小姐,却做着丫鬟的活计,湘云的心中怎能没有委屈和辛酸?然而尽管“有情芍药含春泪”,这朵美丽的“芍药”带给别人的却只有欢声和笑语。凭着真心来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湘云的单纯带给大观园以难得的真诚,也让读者看到了那浑浊社会中的一丝美好。
至此本文结尾,我们对红楼梦史湘云之情有了一个更加清晰而深刻的理解,欲了解史湘云的身份、湘云之貌、湘云之才和湘云结局如何,欢迎关注李红祥博客网,继续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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